一滩老瑞

是个懒人,墙头很多,冷坑斯德哥尔摩患者,喜欢xjb搞拉郎,本质带鸽鸽,偶尔写写原创

还乡

是这学期中文写作课期末作业的初稿

因为老师提了(把故事脉络改得完全不同的)修改建议,在魔改前存档一下初稿


沉重的、的金属噪音在他们四周响起,他们从地下二百米的避难所往上升,尤诺亚颤抖着打开铅与混凝土封死的,久疏维护的唯一一条通路,送他们重新淹没在末世里。蒲在34怀里蜷成一团,发出微不可闻的咳嗽声;34沉默地站在黑暗里,背上背着一口沉重的铅棺。

蒲的母亲要他带上这口铅棺。34不理解,他不可能把蒲再带回来的,像那些在病房之中一日日肿胀、破裂,烂成一滩血水的的可怜虫一样,藏进铅棺再浇筑上混凝土,不太体面地下葬,却还也能在尤诺亚的公墓里长眠。蒲要他带着她在六百雷姆以上的辐射区穿行大半日,往返的路程足以夺去蒲的性命,将她的遗骸与他化为整个尤诺亚避之不及的辐射源。他们不可能再回来的——他正要纠正他的主人,蒲却制止,示意他不要说,“带上吧,既然母亲这样想。”

她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仿佛自己的死是件无足轻重的事情。他不明白蒲为什么面临着人类最恐惧的事情也如此淡然,正如他也不明白为何被病痛折磨得时日无多的蒲,为什么不肯像所有人那样蜷在病床上,沉默着等待永恒的安息。于是34问了,蒲却只是小声地呢喃,“我想看家乡的花。”

电梯停了下来。金属门缓缓裂开一道缝,过于刺目的光芒一瞬间将他们吞没。他花了几秒的时间将视野成像,这个他从未踏足的世界缓缓地向他展开画卷——

——满眼都是断壁残垣。碎裂的钢筋、砖块熏满了焦黑色,被草草堆在一旁,清出一条歪歪扭扭的路。发黄的茅草从废墟中四面八方支棱出来,依稀可以看出掩着散落的玩具和画册;枯焦的树木倒下,新长出的树木抽芽;人的世界如潮水般褪去,一层死寂覆上来。

和尤诺亚真不同。物是人非大约就是指这种景象。不好:这样的世界还会有蒲想看的花吗?

蒲却没有作声,只是扬起头,有些向往地仰望天空。一轮圆日正挂在他们头顶。

“真美啊。”她感叹。

于是34也抬头望了望天,他认知里的“太阳”第一次与眼前这个白色的、刺眼的发光体联系在一起。“它只是个白色的圆盘。”

蒲轻轻地笑了笑,没说什么。蒲对他总是如此不置可否,他不喜欢这样,但也别无他法。

“我们要快点走了。”他告诉蒲。

 

34小心地在废墟里寻找可以通行的路径,抱着蒲在一片破败之中穿行。他要加快脚步:在这样的环境下,蒲的吸收量很快就会达到三十格雷以上。他要在蒲还醒着的时候为她找到那些花。

蒲却不像他那样紧张。她絮絮叨叨地念着:

“……我们之前种小麦,也有些别的,就在像那边那样的田地。”她试着指给他看,他偏过头去,只看到一片瓦砾,只有被砸断的围栏暗示这曾是某人的田地。“但后来来了人……说我们的菜已经不可以吃了。附近森林里的蘑菇、野猪和鱼也一样。但还是要吃,因为家里没有很多可以吃的东西……味道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你不应该打扰我的。我要带你去看花,我们不可以浪费时间。”34提醒。

“听我讲讲嘛。”蒲轻叹。

于是他听从主人的指令。他带着蒲翻过一座小山头,穿过铺满了枯枝败叶的树林,太阳一点点在他们头顶移动。“野猪和鹿。”蒲继续,“邻居有猎枪……偶尔我们也会得到一点肉。通常是一条腿,他会和和父亲寒暄很久,大笑着拍着父亲的后背……”

蒲是不是想父亲了呢。他没见过那个男人,他和那时数不清的人一样,一起被埋在了断壁残垣里。

“父亲羡慕他,总说要是自己也有——”

蒲的话突然梗在嗓子里,她咳嗽起来,34赶忙将她抱紧,看她呕出发红的黏液。

“别再说话了。”34做不了任何缓解她症状的措施,只能这样叮嘱。蒲渐渐缓过气来,却只是继续说:“他也想要有枪……”

他不再劝阻。蒲继续单方面地给他讲故事,在第四次呕吐的时候吐出了块状的、溃烂的器官碎片,体温也越来越高。他尽力加快脚步,蒲似乎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却还要颤颤巍巍地讲下去:

“金色的毛茛花……一开、一大丛,像,咳,野草……”

蒲的声音微弱下去。34抱着她,开始犹豫:蒲一路谈论着过去的事情,即使它们已经在他们面前被被血淋淋地毁得一干二净,她还那么坚定地相信她心心念念的花一定在那里。这是错的,他有义务提醒,如果他再不开口就太迟了。

 “几乎所有东西都被毁了。我觉得很有可能,你想看的花也不会有了。”他决心道,用了委婉的措辞。

蒲却没有流露出半分失望的神色。她咧开嘴,开心地冲他笑,却还是什么都没说——或许是虚弱得已经说不出话了。

34还是不懂。但他突然觉得,他其实也不必执着于从蒲身上得到答案。

他又走了很久,久到夕阳开始西斜。蒲说话越来越困难,连咳嗽也不怎么咳了。她还在说着什么,但气若游丝,34已经听不清她的话了。

34听不见她的话了。

“蒲……?”

34停下脚步。蒲没有回答他,双眼紧紧阖着,他怀中的躯体已经肿胀得不成人形。他张了张嘴,分析该说些什么将她叫醒:他脑中闪过无数的问句,感叹句和祈使句,但没用,她不会再醒来了。

是他走得太慢了。

34就那么愣愣地杵在原地。该怎么办?蒲要看花,但她已经不会再睁开眼了。蒲的母亲要他把蒲的遗体带回尤诺亚,但那也是做不到的。应该有人给他新的指示。但没有人会来。

34想他或许应该等到蒲咽气。他把一直背在身上的铅棺卸了下来,打开,蒲的母亲在里面垫上了绒布。这也是没有意义的,死人不在乎柔软或温暖。

他抱着蒲。但蒲没有咽气,他不应该将她放进那里。

他就那样犹豫了。蒲的头发在风中飘动,像藤木一般的草。

 

于是,34生平第一次自己做出了一个决定。

怀中抱着蒲,他攀上最后一个山丘,他看到那金色的花,重重叠叠地生长着,布满了山崖,像金色的夕阳。

这很美。这会比绒布好。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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