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滩老瑞

是个懒人,墙头很多,冷坑斯德哥尔摩患者,喜欢xjb搞拉郎,本质带鸽鸽,偶尔写写原创

【ProjectMILI】Excαlibur

2017.8.4

反乌托邦设定 有加碲组联动


我在很久以后才忽然想起来那时我是见过乔纳森的,在难民营的临时安置处,那时安雅才出生不久,他异常温柔地怀抱着他的女儿,捧着本不知从哪的残垣瓦砾下捡来的灰扑扑的书,给她讲这样小的孩子根本听不懂的传说故事。

我当时是陪着大人物们去视察的,在他们接受早就演排好了问答的采访的时候四处打量张望。本该没什么好看的——人生一样困苦。被碲摧毁家园的人都一样,那些悲痛和倦怠看多了也就麻木。吸引了我的是他那副格格不入的安闲自得的态度,于是我停在他身边,凑过头去看他的那本书,从一眼扫过去的零碎的语句片段里面大致猜出是亚瑟王传说。

他留意到了我,抬起头朝我礼貌地笑笑。“也无事可做,读来哄哄孩子。说不定她能有印象呢。”他温和地说。

我也不知怎么回答,就点点头,在一边安静地停了一小会。他念那亚瑟王拔出石中剑的最有名的桥段:“而轮到亚瑟时,他走上前去,一把就拔出了那神秘的石中剑。面对这位一脸讶异的十五岁少年与一片哗然的诸位骑士、贵族们,大法师梅林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张开双臂向在场的人们朗声道:‘拔出此剑者将为不列颠的王!迎接你们新的王吧!’”

他的声音挺好听的——适合讲故事。我这么想着,他又向着他的女儿开口:“石中剑Excalibur——湖中仙子打造的魔剑,是亚瑟王的象征。在你妈妈的故乡它也叫‘誓约胜利之剑’——约定好的了胜利,也就是必胜。”

他讲着讲着,神情一点点黯淡下去。我环顾四周,也找不到任何像是和男人熟识的女人的身影,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种事,是啊,尽管不幸,但在碲出现之后太平常了。人类社会一直以来的安稳有序被打破,战争——尽管已经没人清楚这是否同于古代时的战争——重新归来人间,而并不会在毁灭一切前离去。就算他悲痛得无以复加,也要护好他不足岁的女儿,想办法弄些婴儿吃的东西。唉,人啊。我在心里默默感叹一番,心想再留在这里也不合适,于是向他点头道别离开。

现在想来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我怎么会忘记Excαlibur的样子,还忘得那么久?在他参加改造预选、给他做过那么多次观测记录、以及他铺天盖地的宣传之后?可能那时他还太人类吧?或许也只是我单纯地忘记了这件寻常的小事?但愿是后者。

我想说的只是,Excαlibur也有曾为人类的过去——但愿你读到这里还没有愤怒地将它撕毁。我并不清楚我将拥有怎样的读者。这偶然回忆起的片段让我更加确信,尽管记忆也是主观的,没有什么能证明它反映的就是事实。那时他叫弗朗茨·乔纳森,总局用这个人名宣传过一阵,或许你会存在和我一样的印象——或者错觉,我想你很可能会这么坚称。他的妻子姓藤野,是日裔,名不详,死在Lancel0t的第二次进攻里。女儿安雅——截止到现在她还在四处奔走,向人们宣讲Excαlibur的英勇事迹。可怜她大概真的相信所谓“约定好的胜利”吧——这个字眼甚至都不是从他父亲生动的故事,而是赛博格项目总局那里听来的:“Excalibur在日本也有‘誓约胜利之剑’的翻译,以‘必胜’为名必能让我们毁灭魔女的铁骑所向披靡——那恶魔那么喜欢亚瑟王传说,那我们也就陪她玩玩吧。”当时我的同僚在画Excαlibur的设计图时念叨了这么一句,后来也把这个寓意写进了给上级的报告里。接下来就是她的父亲怀抱着一腔热血去参加了选拔,之后入选,接受改造后成为了人们眼中与心中能够打倒碲和她的机器人随从的英雄。宣传铺天盖地,处处都在诉说胜利已不遥远,Excαlibur已经让Ga1ahad节节败退,很快就会击溃他、击溃碲,把这聚集了幸存人类的一隅避难所的墙推倒,把世界归还于人类——人类绝不会终结于这种不明不白的灾厄之手。

可惜事实——事实恰好相反。我们决不可能赢。要对抗碲是天方夜谭,总局所做的也只是把人们封在墙里,向他们一遍遍灌输虚假的胜利,只等到Ga1ahad来把城墙炸毁,撕破这自欺欺人的谎言。


我一直在想,碲究竟是什么?这个突然地出现,拥有女人样貌,能够使用魔法、制作拥有将一座座城市夷为平地的可怖力量的高智能机器人的存在究竟是什么?她做事随心所欲,暴戾又反复无常,派出她的仆从去,宣布要将人类毁灭——正如她所做的。总局告诉所有人她是地狱来的恶魔——不是指比喻,多么可笑,他们甚至都不再坚持唯物主义和科学。但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乔纳森,说她是……怀揣灭世使命的使者。

对,我在选拔之后与他见面时他是这么说的。“世界会一次次毁灭后一次次重生,就像大洪水清洗后的世界变得原始而蛮荒,但也正是世界的新生,另一个周期的开始。”他这么笑道。我正惊异于他的释然,他却话锋一转:“但我们是生于现在的人类。我有年幼的女儿,与抱憾死去的妻子、父母、兄弟姐妹,为了他们,为了所有人,活一天,就应该为活下去奋斗一天。我们不可能和这么多我们爱的人、仍有未竟的心愿的人心甘情愿地拥抱死亡——毕竟我们是人。必将扼住命运的咽喉——”

我看着他的脸,那么坚定,又充满了自爱而生的力量。我开始庆幸我们选中的是这样一个人,在碲出现之后第一次感到安心——是的,我们是人,至少我们到最后一刻都坚持了爱、真诚与不屈,到最后一刻都闪着光。那是抹不去的人类的印记,是在茫茫天地间,即使所有人都不复存在后,也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打败的——

是啊,乔纳森为什么是这样一个人呢。

因此我曾经对这个项目投入我的所有精力。我在与他见面时事无巨细地询问他的状况,他隔着防弹玻璃向我笑着挥动钛合金骨架的手臂,右眼还裹着纱布,他还没适应他新的摄像眼球。我问他疼不疼,痛不痛苦,想不想安雅。他打着哈哈笑着说还好,只有在我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叹了口气,说,想啊,但我得保护她。他是个父亲,也是有智慧有坚持的人,是劝我相信人类的最后一个泡影。他的存在劝我做了那么多事……可我现在也不知该向哪走了。该怪我吗,我太无知,太迟钝,不知预见未来发生的事。


我不知那天下午我是如何走出会面室的。我为他做完了最新一轮的改造测评,我应该去动笔写报告。可我做不到。乔纳森在那一日永远地离开了我,有点尴尬地笑着问我为什么每次都问一样的问题的男人——我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听听吧。“你最近如何?”

“——我很好。”他微笑。

“最近有见到安雅吗?”

“——机构中的各位都会像我一样照顾好她。”他还是微笑。

我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乔纳森——”

“——请叫我Excαlibur。谢谢你。”

恐慌在我心中蔓延开来。我看向手中的表格——那上面写着一整套对“Excαlibur”的思维模式的描述。

“请记录下不一致之处。”我想起同事叫我过来时他轻描淡写地这样说。

我颤抖起来。为什么?

“……你为什么在战斗呢?”我挤出这句话,像临刑前那样虚张声势地挺直脊梁——某种程度上,我知道他吐出的下一句话会是利刃,斩下我的头颅。

“为了人类的延续!为此我将不惜一切。”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不觉得这牺牲毫无意义吗?!”我对他——对不存在了的乔纳森——对自己——歇斯底里地喊道。“不会让你不再像个人吗?!”

“——完全不会。面对无人性的对手只有舍弃人性才能取胜。”

一句话将我狠狠刺穿,钉在座椅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去自欺欺人,夺去人所剩的唯一的意义?总局号召人们向他看齐,战胜不了碲,却仍要舍弃一切,放下人性,彻彻底底地服从,这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啊——

“你有年幼的女儿。”

“对。”他微笑。

“你有抱憾死去的妻子。”

“对。”他微笑。

“你说人们怀有最后的坚持——”

“对。”他还是微笑。

我瘫倒在地上。看不到乔——Excαlibur的脸。但我感受得到他的视线。

他向我安详而平静地微笑着。


走出来时我碰见安雅,有我的同事陪同。她看见了我,跑来问,叔叔,你去见爸爸了吗,他现在怎么样呢。

我回答她他很好——啊,你现在也在蒙骗他人,我自嘲道。但无所谓了,我还会比现在再痛苦吗?

我快步去了卫生间,把自己锁进单间,眼泪决堤而出,我号哭起来——我面对的是绝望。


时至今日我也算平静了。我做着一贯的工作,像所有人一样。人们在Excαlibur的海报下高呼“无人性对抗无人性”,安雅在台上慷慨激昂地演讲,讲她多么骄傲,一遍遍地向人们许诺胜利。我则闭紧嘴,什么都不去思考。没人会听我的疯话,我也不知现在我为什么要写下来,似乎是妄图证明我记忆中的事物曾经真正地存在过。

我逼迫自己忘记乔纳森。但偶尔我还会去想碲的事情。她以自己的快乐为上,将自己的仆从——情人——玩弄于股掌。Lancel0t作为情人没能给她想象中那桂妮薇儿与兰斯洛特般的浪漫爱情,她便作为主人抛弃了他,打造了新的伴侣——多不计利害呢,多随性呢,但这也是丝毫不带杂质的、单纯的欲望,热烈直白得暴戾与野蛮,原始又真实,与我们多么不同啊。

我想离碲的新仆从——呵,也是新情人,Ga1ahad将我们都毁灭的那一天也不远了。那无所谓,我们早就不是活着了,只是没有死去罢了。啊,我开始相信碲是灭世的天使了,她是无保留的、人类舍弃的人类一面的具象啊。

——啊,对,我这些文字也是写给你看的,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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